他就是……

达科-米利西奇。

时间总会让人的记忆变得不那么可信，就像“是人”与“斯人”。2003年选秀大会，活塞为什么会选米利西奇而不是安东尼又或者波什、韦德，在过去的很多年中逐渐找不到真相，乃至演化成罗生门。

活塞时任主教练拉里-布朗前几年接受采访时说，他只想选安东尼，甚至还希望让几位预测高顺位球员来一次大乱斗，试图找出最好的，但这个建议被活塞以及米利西奇的经纪人科斯特恩同时拒绝了；

安东尼自己说，选秀之前，活塞的管理层信誓旦旦向他承诺会选他，“但到了选秀大会突然就变了”。

但在2005年之前，媒体是这么报道的——

乔-杜马斯，时任活塞队总经理，在5月底试训米利西奇之后，就公开宣布，“这孩子太出色了”，以及私下向科斯特恩承诺会用榜眼签选他；

查克-阿特金斯，当时活塞的替补后卫，在选秀前就认定米利西奇，“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正需要一个能在篮筐上得分的伙计”；

查特-福德，前ESPN选秀专家，2006年爆料，拥有探花签的掘金总经理奇奇·范德维奇，在选秀前夕还向杜马斯提出交易申请，希望用探花签换活塞的榜眼签，用来选米利西奇，但被断然拒绝。

至于ESPN、《体育画报》以及《纽约时报》，在选秀之前都认为米利西奇是更好的球员，身高2米13，有出色的控球、组织能力，射程达到NBA的三分线，《体育画报》还特地引用了一位NBA球探的话，“米利西奇拥有萨博尼斯之后欧洲最有统治力中锋的潜质”，这位球探还说，他不知道将詹姆斯放在米利西奇前面是对是错。

对米利西奇来说，被活塞选中是人生转折，他当时打了一个赛季的塞黑联赛，只能拿到2万美金，而在NBA签下的第一份合同，超过1000万美金。

但正如那句被无数人念叨过的话，命运的每一次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布朗总是告诉媒体，他希望能让米利西奇上场，还讲了一个故事。在2003-04赛季，他每次开车回家，都会打开电台，“很多球迷给主持人打电话，希望看到米利西奇上场打球，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实际上呢？上场时间可以证明布朗对米利西奇有多苛刻。新秀赛季，米利西奇在常规赛加起来一共只打了159分钟。整个赛季，包括中途交易来的拉希德-华莱士，有17名球员为活塞上场打球，米利西奇排在第16位。他从来都没有进入布朗的战术体系。

你没法说米利西奇训练不够努力，比卢普斯形容他是一个勤奋的孩子，而且每次训练都会主动找本-华莱士对抗，看着这个18岁的大男孩被大本钟蹂躏，比卢普斯还安慰他，“如果你能对抗大本，这个联盟就再也没有人能防住你了”，而且米利西奇的进步有目共睹，比卢普斯说，“从一开始他们根本没法对抗，到后来有来有回”。

你也没法说米利西奇还没有长成一个男人，他不是美国黑人偏见中那种软弱的欧洲白人，拉希德曾经这么形容过米利西奇，“他就是塞尔维亚黑帮，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种”。

连续大帽穆大叔和麦迪，以及之后面对大叔的冷笑

但布朗永远是球队大局已定之后才给米利西奇机会。于是米利西奇有了一个绰号，“人肉胜利雪茄”。在奥本山宫殿，只要全场球迷高喊，“我们要米利西奇”，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赛活塞赢定了。

你能想象吗？2003年的榜眼秀，新秀赛季直到活塞的第24场球，也是他打的第9场球，才拿到NBA职业生涯的第一分。

也许不能只谴责布朗，因为从一开始，活塞就没想好怎么使用米利西奇。杜马斯在选秀大会上的决断，更像是在拥有现在的同时，还想拥有未来。选了米利西奇之后，活塞的内线除了本-华莱士，还有中锋老将坎贝尔，米利西奇的老乡、当时30岁的雷布拉卡，而能打大前锋的还有崭露头角的土耳其新人奥库、和前最佳第六人科利斯-威廉森。

到了2月，活塞压哨交易换来拉希德，他们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内线只送走了雷布拉卡，而米利西奇面前又多了一座大山（一年之后球队还补充了麦克戴斯……）。

球场之外，布朗对米利西奇的嫌弃也随处可见，他和ESPN的记者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我们去洛杉矶打客场，在罗密欧大道（奢侈品一条街），你能想像吗？米利西奇表情呆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2004年6月15日，总决赛第五场，已经3比1的活塞，在最后的1分59秒领先湖人20分，布朗派上“人肉胜利雪茄”。然而对米利西奇来说，这是一次不幸的遭遇，在短短1分钟内，他就遭到犯规，手掌骨折。

更令人心寒的是，米利西奇捂着手到场边告诉布朗自己受伤了，却被后者推回场内。而这次受伤也带来了连锁反应，因为米利西奇早就向教练申请不打2004年的夏季联赛，要冲一冲国家队名额，因为受伤，一切都毁了。

在活塞的第二个赛季，米利西奇接受采访犹如祥林嫂般，来回念叨的就是一句话，“我需要上场时间”。

没有回应。

在活塞的第二个赛季，米利西奇打了37场，加起来只打了254分钟。在这个煎熬的赛季之后，布朗离去，桑德斯接任。同样的承诺，“我们会给米利西奇更多上场时间”；同样的处理，2005-06赛季，他在被活塞交易到魔术之前打了25场球，加起来只有140分钟。

不同的是，再也没有活塞球迷呼唤他上场，反而给他贴上“水货”的标签。

某水货隔扣阿隆佐-莫宁

米利西奇恨活塞吗？应该是的。

2007年，季后赛首轮，魔术在首轮季后赛碰到了活塞，双方实力差距明显，魔术常规赛40胜，活塞53胜，而在经验方面更是天差地别。

米利西奇本来可以避战的。常规赛最后一场，魔术击败奇才，米利西奇在上半场扭伤右脚踝，当时队医给出的答复是他会缺席季后赛首战。而就在季后赛开打的前一天，魔术主教练布莱恩-希尔尝试性地向米利西奇问了一句，“你能上场吗？”

希尔后来回忆当时的情况，“他（米利西奇）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楚，但我知道，他非常想打”。

于是他带伤打了，这是他表现最好的一次季后赛之旅——连续四场得分过双，米利西奇场均拿到12.3分、4.5个篮板，命中率达到58.8%。在系列赛第四场，米利西奇在末节轰下10分，有跳投，有勾手，打了拉希德一个“2+1”，一度帮助魔术将比分反超，然而比卢普斯与汉密尔顿稳定的罚球，结束了少年的复仇之路。

这一年，他22岁，在NBA呆了四个赛季。很多人在他这个年龄段，NBA职业生涯刚刚开始，而他，好像走过了半个世纪。

同为高顺位“水货”，比卢普斯对米利西奇充满同情

再往后，他就像一张信息。总有球队希望能刮出一个大奖，就像灰熊、尼克斯、森林狼，但又缺乏耐心，只刮出谢谢还没看到惠顾，就将信息扔进垃圾桶。

2012年12月18日，当时效力于凯尔特人，只有27岁的米利西奇，在比赛前敲开主教练里弗斯办公室的大门，“我不打了。”

他不打了，不只是这一场，而是告别NBA职业生涯。

没有人知道米利西奇的终极形态，他从未将他的天赋展现出来，只停留在几段集锦以及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

他的特点，比如高位持球策应、三分线外投篮，在很多年后才让人将他与另一个球员，同样来自塞尔维亚，且还是他小老弟的约基奇联系在一起。

看看这传球意识和精度

2017年，约基奇崭露锋芒，远在塞尔维亚的米利西奇为他送出祝福，还给出了忠告。“别像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约基奇不是另一个米利西奇，他没有搞砸任何事，还成为NBA现役最好的中锋，拿到MVP。

而米利西奇的这句话应该送给另一个人，当然你知道我们说的是谁。

如果忽视国籍、肤色，你几乎会以为命运就是一种轮回，2003年和2020年的榜眼秀，就像一面镜子的两端。

但怀斯曼远比米利西奇幸运。

科尔不是布朗，尤其是怀斯曼的新秀赛季，科尔让他打了39场，场均21.4分钟，这是米利西奇求之而不得的。在怀斯曼的NBA首秀，2020年12月23日面对篮网的比赛里，他13投7中轰下19分。而在1月，勇士打森林狼，怀斯曼遇到了2020年状元秀爱德华兹，尽管没有对位，但他14投9中轰下25分，帮助勇士获得一场宝贵的胜利。

科尔说：“我曾经试着想象自己在19岁时忍受他在19岁经历的一切，一切无与伦比。”

但美好的日子总是太短，伤病是怀斯曼难以展现一切天赋的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和库里不来电。在他的新秀赛季，怀斯曼与库里、格林一块儿打了424分钟，勇士输了8分；而库里、格林在没有怀斯曼的时候打了1314分钟，赢了11分。

怀斯曼的的适应时间太短了，在大学只打了三场比赛就被迫退学，其实就是一个高中生。

没有真正锤炼的出场时间，真的能让大聪明们变得更好吗？

我们很难想象如果上个赛季没有因为伤病缺席整个赛季，怀斯曼会变得更好吗？没有人知道答案，但可以预料的是，在冲击总冠军的旅途中，勇士经不起任何风雨，他们也许能等待格林，等待汤普森，但不会停下来等待怀斯曼。

毫无疑问，两个大聪明，米利西奇与怀斯曼，都是管理层“既要又要”的典范，总冠军+未来，让人热血沸腾，但这二十年来，从来没有总冠军球队做到如此平稳而又成功的过渡。这是偶然吗？也许是必然。

米利西奇搞砸了一切，不只是球场表现糟糕，还有他的情绪控制。他被NBA摧垮信心最激烈的一次是2005年的夏季联赛。当时他是活塞队最大牌的球员，也是整个夏季联赛最瞩目的球星，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上场时间，5场比赛场均打了29.8分钟。

但他交出了怎样的数据？

场均36.7%的命中率，拿到9.8分、5.8个篮板，是整个夏季联赛最令人失望的球员之一，场均得分排名40开外，场均篮板只排20位，整体数据还不如代表骑士队打球的前CBA外援奥德杰——场均20分钟，以61.8%的命中率拿到9.2分、7.0个篮板。

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米利西奇开始酗酒，怒吼裁判，回家砸墙，他曾笑着回忆，在他呆的美国城市，最熟悉的人是当地装修公司，因为他家的墙总是被他砸的白一块灰一块，需要装修公司过来刷墙。

怀斯曼呢？当他走下球场，忽视库里伸出击掌的手，他在球迷、教练乃至老队员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大幅度下降。在一次次表现不尽如人意，在一次次焦急地等待上场时间，又一次次失望之后，他还能控制情绪吗？

数据或许能说明一些事情：2022年的10月份，怀斯曼场均打了14.6分钟，命中率62.5%，场均拿到8.7分、4.4个篮板，而在11月他打得前4场比赛，场均打了11.3分钟，命中率45.5%，3.5分、2.8个篮板。

全面的退步。

照片不能说明一切，但今年怀斯曼屡次被拍到这种神态的赛前照，多少证明一些事情

也许怀斯曼还不知道自己面临一个多危险的环境。在米利西奇的时代，中锋还是NBA的宠儿，总有球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离开NBA时，米利西奇税前薪金总额是5200万美金，这让他能在塞尔维亚买下价值800万美金的农场，种植水果，平心静气地进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米利西奇原来以为只有活塞是地狱，后来他发现每一支NBA球队都是地狱，而怀斯曼，如果有一天离开勇士，说不准会发现这支目前让他窒息的球队反而会是给他提供新鲜空气最多的地方。

很多时候，悲剧的诞生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时代的变化，又或许是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巧合，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一样的，承担悲剧结局的是某一个人。

怀斯曼搞砸一切了吗？也许还没有，但21岁的他，可供挥霍的机会，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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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潘）